一
可以说,不实信息和人类的诞生如影随形。这和我们天生就爱八卦有关,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给出了有趣的一段论证。
本来限于传播技术,流言蜚语也好,道听途说也好,传播的速度和广度也是有限的。web2.0带来的ugc,使得这些内容借助跨越时空的互联网,出现在信息世界中。
时至今日,这类信息与传播,在短视频上,找到了它们的栖息地。
这和短视频这种媒介形式有关。
二
视频的信息密度其实并不高,花五分钟看一个视频,和花五分钟看一篇文章,获得的信息量天差地别。在传统媒体时代,就有电视的深度栏目只是冠以深度两个字罢了的说法。
更何况是以短为特点的短视频——为了适应短这个字,大量短视频中的事实、论断,是很难给出太多的出处以及逻辑推演的。
视频的第二个特点在于难搜索的封闭态。相信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经历:看到一个视频,对其内容将信将疑,但查证起来又显得麻烦,于是看完了事。毕竟,不像文章那样,特定文字简单选中就可以很容易直达搜索引擎了。
第三个问题在于,相当多的短视频诉诸的是情绪——也就是所谓要看得爽。比如,相信很多人都有在看一个短视频的时候听到那种所谓很燃的BGM。若干年前,我还是一个two steps from hell的粉丝,实在这两年短视频太喜欢用他家的BGM,生生地把我给脱粉了。
调动情绪本身是一个中性行为,并没有什么对错。但如果只是为了调动情绪,罔顾其它,当然就会陷到不择手段地进行虚假人设、散布谣言中去。
信息本身密度低、受众不易搜索查证、生产者过于追求情绪调动,这三个特点,使得在短视频领域中,不实信息的治理,成为相当棘手的问题。
三
所谓造谣动动嘴,辟谣跑断腿这句俗话,其实说了两个方面。
短视频平台抖音在最近的治理不实信息开放日活动中,提到的两个三角形,在我看来,就是对应了这两个方面。
第一道是不实信息的生产,这可以视为一种信息源头。但由于海量的ugc,未必每一则不实信息都能得到“辟谣跑断腿”的待遇:不是所有的信息都可以得到大范围传播,包括不实信息。
第二道才进入不实信息的传播,一部分信息由于符合传播的规律而得到大范围的传播,这个时候才会有所谓辟谣跑断腿的境况。
抖音认为,不实信息越传播越容易被治理,这话从治理两个字角度去理解,也有几分道理。毕竟传播得很广,就很容易被发现,也更容易被证伪,当然也就容易采取诸如删帖封号的措施。
短视频平台努力于不实信息生产出来后处于传播早期的这个环节,是有它道理的。不掐断源头一旦蔓延开来,虽可亡羊补牢,但终究是主体责任践行得不够。
四
站在平台角度,头疼的难点也在这里:信息传播前期,平台鉴定实与不实,有那么点孤掌难鸣的感觉。
比如,有些不实信息的源头,来自于另外一个内容平台,在该平台上得到了鉴定,一些用户出于有意无意的原因,将此信息搬迁至本平台。
再比如,有些信息还有待官方证实或证伪,而官方这个动作可能会滞后一段时间。在这个真空期,平台想要靠自己,是有些吃力的。
在知识传播这个领域,相当多的所谓科普信息,未必就真那么科(kao)普(pu),但由于涉及到某个具体专业,平台运营人员可能隔行如隔山,难以下手。
抖音提出的七个步骤(预警分析验真标记辟谣拦截提示)中,第三步其实是最难的环节。
于是,抖音提出了“愿与大家一起共建不实信息治理平台”的愿景,呼吁各方一起合作。
五
我的看法其实和亚当斯密所说的“我们能穿到衣服和吃到面包,并不是因为裁缝和面包师好心”如出一辙。
这个事要尽可能地调动起积极性,说穿了,也就是有利可图。纯靠爱心发电,最终总是走入运动式的结局。
我在抖音上关注了一个讲三国的号,号主另辟蹊径,喜欢从门阀士族的角度去分析彼时各派势力的分分合合。忽一日,他先是节选了一段别个号讲“曹操和蔡文姬有爱情”的内容,然后开始痛加驳斥逐段打脸:从各自生辰(蔡文姬是要推算的)看两个人几无可能、曹操赎蔡文姬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蔡文姬的赎金是按照奴隶价格计算而非什么王妃价格计算的,等等。
事实上,内容生产领域里,有两种内容是蛮受欢迎的,其一为解释,为什么会这样;其二为纠正,你以前认为的,都是错的。尤其是后者,在吸引受众持续注意下去这个行为上,屡试不爽。
抖音花了不少力气在辟谣专区、辟谣号和辟谣视频的建设上。按照开放日他们的表示,抖音与百多家媒体合作成立辟谣团,推出了三百多条辟谣视频,总计播放量5000万。不过也许可以下更大力气鼓励就本议题有发言资格的视频生产者介入到验真环节——并不是只是告诉平台真伪,而是应该把知道的真伪自行制作视频,并予以流量扶持。视频生产者忽然制作一条打脸某些信息的视频,未必得不到受众的青睐。
归根到底,要激发对抗不实信息的原动力,而不是纯指望爱心。
六
最后想多啰嗦一句。
传谣信谣这个事吧,不敢说很大程度上,但可以说某些时候,和一个人的立场有关。
—— 首发 扯氮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