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界存在一种说法,叫“新闻不是学”。大致是针对社会学下新闻传播学门类的新闻学这一子类的抨击语言。我事实上没有学过新闻学,不过老父老母都是新闻学的高材生。耳闻目染,也听说不少。在我的浅薄的概念中,新闻的确不是学。新闻学甚少有理论架构。即使谈到新闻专业主义,也是一种操守,一种媒介道德,上升不到“学”的层面。
但今天,有人对“传播学”发表了一通激烈的评论,鄙人是学传播学的,有必要加以回击。
半夜三更,我无事逛到豆瓣上。第一条书评便是: 作为教授的于丹和我们时代大学的耻辱。原文地址在这里。我是一个有知识没文化的人,对论语没有任何研究和心得。于丹和十博士(确切地说,并不是十个博士)之间的笔墨官司虽有耳闻,但也没资格参与进去,看客罢了。
但作者用了这么一段话,使我不得不“边缘性”地参与一下:
于丹则不同,她不过是个艺术传播学的老师,说实话,在现在的大学里,传播学就算不是地道的垃圾学科,也已经间不容发了。这种纯粹实用主义的学科,本来就不是什么需要探幽发隐的大学问,设个硕士学位实在已经到天,设博士学位完全是多此一举,或许是为了方便某些不学无术的官僚和学术混混们搞顶博士帽装点门面吧。同理,像于丹这样一个教传播的教师,懂得什么《论语》?所以被别人指出硬伤处处,也就毫不奇怪了。
我不知道这位blogger的兴趣爱好,也不知道他/她是否涉猎过传播学。全文都比较剑走偏锋,极尽挖苦嘲讽之能事。这一段犹然。
传播学底下有个学派,叫修辞学派。这个学派从柏拉图和苏格拉底就可以找到渊源。从修辞的角度讲,这段话是彻头彻脑的诡辩。
比较常见的类型是,当我们在嘲笑一个人没有水平的时候,可能会这么说:就你这点水平,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前面是讲水平低下,后面是讲这个人长相难看。其实,长相难看和有无水平之间没有任何关系。用长相难看来批驳这个人没水平,就是,诡辩。
同理,说于丹是个传播学教师,即使传播学很登不得大雅之堂,也不能证明于丹对论语便毫无心得,便无法得到真知灼见。这就是学了传播学中的修辞后,可以发现到的一个事实:诡辩。
传播学到底是不是垃圾学科呢?它是不是一个纯粹的实用主义的学科呢?这其实是对传播学极大的误解。传播学中的确存在这样一个分支:公关学派,包括研究组织传播学、公共关系、危机管理(传播)之类的极实用的一个套路,专门给那些在企业里负责和外界(比如传媒)打交道的人学习。我同意说公关学派是纯粹的实用主义的学派。但我不见得同意这个学派很垃圾。即使这个学派很垃圾,也不见得传播学就是垃圾学科。
比如,从欧洲发源的传播学。从法兰克福学派到英国大众文化研究学派。当世的两大公共知识分子,哈贝马斯和乔姆斯基,前为社会学,后为语言学,都是传播学殿堂中登堂入室的泰斗。哈贝马斯研究公共空间,研究交往理论。乔姆斯基研究语意学。说传播学是个垃圾学科,未免显得孟浪和轻狂。
传播学被人诟病的地方其实是这样的:似乎什么都是传播学,传播学无所不包。传播学中一个很著名的说法是:人,无法不传播。所以,一切围绕人的研究都可以从传播学角度切入。比如前面提到的组织传播学,其实是一种MBA式的管理学,无非是从传播角度切入罢了。
但无所不包的学,也不见得就不是学。半部论语治天下,可见论语有多么“无所不包”。儒家所谓修身齐家治天下,无所不包得紧了,但又有谁敢说:儒家不是学?论语不是学?
讨伐于丹的这位博客的文笔功底不错,但惜乎就这一段,一不小心便暴露出他/她的浅薄无知。人长得丑没什么错,跑出来吓人就不对了。无知这个东西,亦然。